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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行黄沙道 183

玉萤篱:

元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垂着头的元灏,深吸一口气跪了下去。


“父皇。”


“你闭嘴。”元安看了他一眼。


元凌抬头。


“这个你也兜着,那个你也兜着,你以为你是谁?”元安冷冷看了他一眼,“哪个出了事也叫你兜着,你兜的起?!”


卫夫人叹了一声,叫一旁大长秋芙蓉道:“去把宁王扶起来,夜间地上凉,他受不住。”


元安瞪了一眼元凌,对张知华道:“去给他拿件斗篷过去。”


元凌披了斗篷,往一旁坐了,这才定了定心。


今日晚间才出的事,巾帼营剩下的这些女营身上都有品阶,有自己的府邸,这时还来不及将消息传给他。


当真是措手不及。


他是再想不到太子的手伸到了他的部下这里。


这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六个月的身孕,依着太子的性子,两人认识必然是已经许久了。


元凌看了元灏一眼。


“朕竟然不知道,你的手,伸的这样长。”元安慢慢地道,“你弟弟的军中旧部,嗯?”


元灏将头埋的更深。


这两年这许多事,他和鸾飞早就不来往。大半年前两人在一处书局遇上,鸾飞只说是知他夫妻和睦,最是幸事,便往她府上一处共饮了两杯,全做告别。他只道两人乃是知己,醉后醒来便告辞去了,他只记得当时穿戴还是整整齐齐,谁知竟然留下这么一个祸事?


鸾飞已经死了,这个哪里说得清楚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?


况且他之前的确和鸾飞曾数次密会过,这个哪里能推脱的了。


“父皇。”元灏深深的伏下身去。


“父皇?”元安冷笑一声,“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?你如此作为,怕是要气死朕才甘心!”


他猛地咳嗽起来。


“父皇!”元凌连忙站起来上前,“父皇保重身体,万千的……”


“你闭嘴!”元安一手扶着案子,“老实听着!”


元凌只得退到一旁。


“父皇,一切都是儿臣的错。”元灏低声道,“请父皇保重身体。”


卫夫人连忙起身,轻轻抚着元安的背,一面道:“陛下有话慢慢说,凌儿也是担心着您身子,您这大声大气的,他还没说什么先叫您呵斥一顿,仿佛倒是责怪他了。太子不过一时糊涂,叫迷了心智,而今该想的,这事情牵连到了太子和凌儿,该怎么抹过去才好。”


“抹过去?!”元安好容易止了咳嗽,看了下头元灏一眼,“朕倒是要问问朕的好太子,想好了没有,怎么给天下一个交代?”


“儿臣为太子二十余年,愚顽驽钝,愧对祖宗社稷。”元灏慢慢直起身子,重又深深的伏下身去,“无媒苟合,德行有亏,不足为天下表率。请父皇,成全儿臣。”


“你,想好了?”元安冷冷地盯着他。


“请父皇成全。”元灏深吸口气,转向元凌。


元凌看着他。


“这一个烂疮,我原想着,这辈子都别让四弟知道。”元灏苦笑一声,“四弟一心的信我,我却做出这等事来。如今东窗事发,我愧对四弟。”


“大哥……”元凌看了一眼元灏,又看了一眼元安。


元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既然想清楚了,李会成,替朕拟旨。”


“自太子入主东宫以来,不法祖德,不尊朕训,肆意妄为,难逃诸口。自即日起废为庶人,迁至城西闭门思过。”


“谢父皇。”元灏伏叩。


“曹氏刚刚生产,不宜挪动。”卫夫人低声劝道,“他母子也是受牵连,陛下宽限几日,且等出了满月……”


“即刻出城。”元安冷冷地盯着元灏,“朕一日都不想再见这个孽障!”


他猛地站了起来,然而却终于晃了晃,颓然倒下了。


“父皇!”


 


元澈在宁王府里等了一夜,等来了废黜太子的消息。


虽然封了口,该知道缘由的还是都知道了。


元凌在宫里头守了一天,等到元安醒了,太医开了药吃下去,说是无大碍了才回来。


几个皇子都去探望,殿门口被张知华拦了回去,只说宁王在,卫夫人也在,陛下旁人谁都不见。


几人面面相觑,也就散了。


元漓倒是想进去,对着张知华那似笑非笑的样子,也只得罢了。


元澈和元洳索性回了宁王府等着,直到元凌回来这才放下心来。


“叫老大气的?”元澈叫人给元凌抬了饭来,“父皇如何了?”


元凌摇了摇头,道:“看着精神了,一时的气急攻心。太医说是无大碍,只是慢慢的调理着。”


他在宫里吃得一点,见食案搬上来也就随意吃几口便叫撤了,打发人都下去了兄弟几个说话。


“这都调理了多久了,就是慢慢调理着。”元澈恨声道,“老大可真行。”


“你给他求情了?”元洳问道。


“这还用问?”元澈哼了一声,“六哥还不如问,老八到时候出了事,四哥是不是也给求情呢。”


元凌道,“大哥叫人陷害的。”


“这还用说?”元洳冷哼了一声,“只是他和那个冯鸾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瞒的倒是紧的很。”


“只怕是并不频繁。”元凌淡淡地道,“不然不至于没觉察。这倒是叫我知道了,当时怎么大哥调兵里头有冯鸾飞。原来倒是个自己人。”


“真是小瞧老大了。”元澈道,“原来还想着,李琪一死,他倒是再没伸过手。显见的不是他没伸过手,这是手伸的隐蔽,咱们都不知道。”


元洳看了元凌一眼。


“还能用么?”他问。


元凌道:“我并没有给大哥求情。”


元澈听他这一说,不由得松了口气,笑道:“四哥可算是开窍了。”


元洳反倒皱了眉,问道:“不要了?”


“有些情能求,有些不能。”元凌道。


他看重元灏的内政能力,所以他可以对有些事既往不咎。


他知道元灏尚存着良心和愧疚,所以他还敢去用他信他。


可元灏私下里去勾结了他的部下。


女营是负责宁王府护卫巡训的亲卫,是他贴身的死士。


元灏竟然将手伸到了这里。


有些事,碰一下,都得付出代价。


“用还是能用。”元凌接着道,“只是要等等了。”


“老大废了,往下……”元洳迟疑道。


“那不就是四哥?”元澈道。


“不一定。”元凌想了想,问道:“阿洳这里有什么消息?我在宫里头一天,知道的着实有限。”


“乱糟糟的。”元洳道,“那冯鸾飞是自己去的太子府,她府里头父皇叫封了,一时半刻的也打听不出什么来,只有外头的消息。有说是怀了身孕去求太子妃的,也有说是去求太子的。至于怎么死的,有说是太子妃逼死的,有说是老大着人弄死的,也有说是她自己眼看着进府无望了自己撞死了。”


“她一个武将,哪里那么容易撞死?”元凌沉吟着道,“能见尸首么?”


“宫里头早收拾了,黄小三亲去的。”元洳道,“连冯鸾飞府里的人一并都是他带走的。”


“那算了,”元凌道,“黄玉是父皇的心腹,人也机警,没得叫父皇知道了,还以为有什么。”


“我和六哥商量着,现下最要紧的事儿,”元澈道,“既然父皇下了废储的旨意,前头就只有四哥了。老大一下去,四哥便站在风口浪尖上了。太子没了,父皇临朝么?”


元凌摇头。


整个右手都抬不起来,连右腿都麻木不听使唤了,哪里还临得了朝。


“前头没人挡着你了。”元洳道,“父皇要不临朝,太子又废黜了,三省六部的那些事儿,只怕是要给你了。”


“这一回,八成又是老八下的手。”元澈道,“他前头就四哥六哥两个了。”


“只有四哥一个。”元洳笑道,“这还有什么忌讳的,谁见一个瘫子往那个位子上去的?”


元凌看了他一眼,道:“胡说什么?”


“我都没怎么样,你倒是比我还忌讳。”元洳道,“咱们前头悄悄放了一点风声,我看老八就坐不住了。”


“可这一场,明知道是冲着老大和四哥来的,又抓不住他把柄。”元澈有些不高兴,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,这一回四哥真往前头来,咱们在朝中根基不稳……”


“速战速决,没得功夫给他时间叫他和咱们玩手段。”元凌看了一眼元洳,“耍那些个手段咱们不擅长,就不能和他比这个。——你留下罢?明日一早该进宫去。”


“我回去。”元洳摇头,“明日我先去母妃那里,然后才往父皇那头去。你们也早些歇着,四哥怕是一夜都没睡,十一的眼可也不能再肿着进宫。”


他叫人把自己推走了,元澈便跟着元凌往后头歇下。


“父皇那里怎样了?”等到都收拾妥了躺下,元澈仍旧的赖在元凌这里,叫人都下去了兄弟两个自在说话。


“我瞧着不怎么好。”元凌把元澈的毯子往上拉了拉,“虽说是夏天,晚间到底凉。”


他只这一个兄弟最亲近,和养了个儿子一般。虽也教导的严厉,到底还是纵着的时候多。


这个弟弟对他也依赖,虽说是年纪渐长在跟前的时候少了,然而兄弟间的情分半点没淡过。


“我猜度着也是。”元澈趴在元凌耳边小声和他说话,“要是父皇真没大碍了,晌午你便回来了。”


“父皇要强,不叫往外说。”元凌翻个身也趴着,和他凑在一起头对着头说话,“可惜蔡晨兴没了,不然他疑难杂症上最有手段,也敢用药。哪像现在这几个,都是求稳,什么剂量都得斟酌半天。”


“今日过去探望,十二带着他那个贴身侍卫。”元澈拉过软垫来两个人坐起来倚着,“你上一回说他那个侍卫奇怪,我便留意了些。他那个侍卫身上,竟然带了个和十二一对的玉珏。四哥,你说奇怪不奇怪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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