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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行黄沙道 184

玉萤篱:

“今日过去探望,十二带着他那个贴身侍卫。”元澈拉过软垫来两个人坐起来倚着,“你上一回说他那个侍卫奇怪,我便留意了些。他那个侍卫身上,竟然带了个和十二一对的玉珏。四哥,你说奇怪不奇怪?”


元凌看他一眼,问道:“什么玉珏?”


“没仔细看。”元澈道,“他那玉珏,和那侍卫的,一样的两块沁红形状,不是成对是什么?再没有成对的玉珏系在主仆身上的,我就留意了下。你猜怎么着?”


“怎么?”元凌问道。


“他那个侍卫,是个女的。”元澈笑道,“十二可真行,弄个女子贴身带着。”


“你怎么知道是女的?”元凌一怔。


“这个四哥就不知道了。”元澈得意起来,“既然上了心,就有破绽了。他那侍卫身型娇小,走路虽带着几分男人气势,到底还是不一样。我也怕我认错了,十二不是天天的往西市上去嘛,我便叫人往路上等着,兜头泼了那侍卫一身的水。而今是夏天,穿的单薄,谁见过一个男的叫人泼了水去……”


他做了一个抱胸的姿势,笑嘻嘻地道:“一试便知。”


“你这是跟哪里学来的手段?”元凌失笑。


“就是张小舟他们呗。”元澈道,“他们跟我说的。”


“你可少跟他们混在一起,听那些军里的荤话。”元凌点点他的头,又沉吟道:“你说那玉珏上,什么样的沁红形状?”


元澈伸手比划了一下,道:“其实有些奇怪的,像十二,父皇对他也不赖,用不着弄个带沁红的在身上。”


“褴衫宗。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褴衫宗的标识。”元凌道,“据说是身份高的才有。”


“十二?!”元澈惊的瞪大了眼,问道:“这可怎么办?一个皇子,他现在还叫父皇又重调回了太常寺!”


这些个什么禅什么宗,下头怎么信都好,可没有皇子沾上这个的!


“父皇疼他。”元凌摸了摸下巴。


“什么?”元澈一怔。


“父皇疼他。”元凌道。


父皇对自己看重的人,得要里里外外时时处处的叫人看紧了,一丝一缝的都不能离了他的掌握。


褴衫宗,就是乌衣社。


元漓的乌衣社身份除非是父皇刻意安排,否则绝瞒不了父皇的眼睛。


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父皇。


父皇越看重,盯得就越紧。十二身边的耳目,也不比他身边少多少。


他现在能瞒住些事也敢瞒住些事,是因为他久在军中。父皇军中手段一直不多,他在金川山高皇帝远,又有高军等人忠心,这才能慢慢将心腹经营起来。


也所以,他练兵,第一先练忠心。


玄甲军从上到下,第一的先看忠心。


“父皇知道,只管等父皇意思就是了。”元凌看元澈不懂,便道。


“父皇知道他是褴衫宗的?”元澈惊道。


“早晚都会知道的。”元凌道,“褴衫宗里多了个皇子,还掌管着太常寺,父皇不会不问的。”


“可父皇现在卧病……”


“他这玉珏只怕也挂了不是一天两天了,父皇既然放着,那便有放着的道理,咱们不管他。”元凌道。


父皇最恨乌衣社,却把十二特地调去了太常寺,只怕是另有打算的。


“好。”既然四哥说不用管,那元澈便丢去一边,“那他身边那女扮男装的侍卫,也是褴衫宗的了。”


“带着沁玉,褴衫宗的自然不假。”元凌道,“只是她竟然大模大样的带到外头不说,据我所知,褴衫宗的沁红并没有定式,你说他两个带的一样,这边奇怪。须知沁红虽然不难,难的是找两个一样的沁色形状。”


“那可有意思了。”元澈失笑,“老大先这一出,要是十二和这侍卫再出点什么,那天家的颜面真的是要叫人踩在地上磋磨了。”


“大哥……”元凌又皱眉,“卫母妃说大嫂刚生产,请父皇宽限几日再去城西,父皇不许。”


“父皇是真生气了。”元澈道,“城西的皇庄是个什么样子,我虽没去过,不过想想大哥是贬为庶人过去的,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我虽不喜太子妃,到底是叫老大连累的。老大也有意思,这两年看着举案齐眉,没想到内里的一团污糟。”


他想了想,又趴在元凌耳朵上,悄声道:“四哥,我和你说个事儿,你别气我。”


元凌看他一眼,道:“知道我生气还说。”


“我自己觉得不说不行。”


“那你说。”


元澈低声道:“我总觉得,六哥……”


他琢磨了一下,道:“你下头就是六哥了。”


“嗯?”元凌又看了他一眼。


“六哥说他腿……”元澈顿了顿,“可我觉得,腿算的了什么,六哥从起始在咱们耳边上念叨,得多少年了。能叫四哥夺了嫡,为什么就不能他自己也夺?他若是有那个心,那行动不便算的了什么?前朝惠帝还是个傻子呢,那不一样坐那个位子?”


“你的意思?”元凌问道。


“害人之心不可有,可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元澈道,“上一回我算是看明白了,人心隔着肚皮,谁也不能信。老大原来多好?往你部下里头掺沙子,假冒笔迹,老三看着多好一个人,一样都不是东西。那凭什么六哥就是好人?小时候好,又不是大了就一定好。往年六哥替四哥打算不假,那时候四哥前头还有人呢。现在四哥要是也下去了,那论长幼不就是六哥?弘文馆里出来多少人,六哥手里的人脉也是有的。四哥总是轻易信人,这哪里行?别说六哥,就是我,也不敢说我往后会不会叫人眯了眼去。四哥自己就该上上心,该提防的提防才对。”


“连你也提防着?”元凌失笑。


“笑什么?”元澈嘟了嘴,“我说的有什么错?老大以前也算是个好人,从四哥进了军中就不一样了,人总会变。你往后要往那位子上去,人有求于你的更多,怎么就不会变了?连高军,说不定也会变。四哥就是该多提防着,免得再叫人从背后推一把。”


“我背后,不是有你?”元凌拍拍他的肩,“你才多大,想这么多。”


“我十八了。”元澈道,“四哥你可上点心罢,哪里有人一辈子都好呢?”


“你不给人机会,不就行了?”元凌笑了,“你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,不就行了?”


元澈疑惑地看着元凌。


“一力降十会。”元凌道,“只有千日做贼,哪有千日防贼?你把自己做好了,做的井井有条,叫人寻不到机会,不就行了?”


“这个怎么十全十美?”元澈道,“一块肥肉,谁不想吃一口?”


“你不吃,便随便别人争抢。”元凌道,“你要想吃,一把抓过来吃下去,不就行了?别叫这肉老挂在那里,挂在那里防备着人,不是太累?”


“那要是有人看着你吃到嘴里,还肖想呢?”元澈比了个“八”字。


“那就叫他快一点来抢。”元凌道,“我最烦沥沥啦啦没完没了的,谁要伸手,直接一回就给他把手剁了,不就完了?”


元澈思虑了半天,摇头道:“我想不出来,四哥要怎么给人把手剁了。父皇早晚得把朝政给四哥,只是四哥要是入朝,那群老家伙只怕还要给四哥个下马威呢。”


“我不去招惹别人,竟然还有人不长眼的来招惹我?”元凌笑了,“那我倒是想看了,谁这么猪油蒙了心嫌自己活的太痛快了?”


 


元安果然没两天便下了旨,将日常的事务交给了元凌。


元凌自来没入过朝,朝政事务千头万绪的,不知多少明里暗里的等着看热闹。元安发了旨,也仍旧提着心,悄悄叫了张志凤衍来,只说元凌万一有思虑不周的,务必好好提醒着。


这两人是什么老狐狸,出了承天殿对视一眼,便知道太子之位算是定了。


到底兜兜转转,还是落在了四皇子的身上。


元凌临朝理事快两个月,张志便心里有了底,回去和自家长子张阳叹道:“到底是自小承天殿宣德宫里养出来的,那点童子功随便剩下些,都比旁人强。”


张阳听着这不知是夸还是贬的话,只得道:“这不是叫你轻快了?你前头还说,只恐宁王手生,把朝政弄的乱七八糟。”


“的确是没乱七八糟,反倒井井有条。”张志叹了一声,无可奈何地道,“宁王的御下之术啊,可是御军那一套。只管拿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往死里使唤,他自己可悠闲的很。”


“您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听使唤。”张阳起身将汤羹给他端上来,“您往日跟我说,不必事事的亲力亲为,该使唤人便使唤人。我瞧着宁王,不是朝着您说的路子来的?”


张阳也在朝里头,才入了门下,也是一头的事儿忙碌。


“眼瞧着自己的学生下去了,上来个好的,却不是自己教出来的,还是踩着正经的太子上来的,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。”张志叹道,“凤相倒是乐呵,只说是好事。我自知也是好事,宁王这两个月的手段,也不愁往后陛下开辟出来的局面和变法散了。我瞧着,到底是自小跟着太后的,像是青出于蓝。”


“天下黎民之幸,您怎么瞧着不是特别高兴?”张阳笑道。


“治军的法子治臣,我只怕他年纪轻压不住。”张志道。


还有一层他没说出来。


眼见着宁王入朝理事,样样拿得起放得下,只恐那些个想看笑话的没看成,想作妖的没作了,局面一稳定,陛下要把之前钦天监定好的日子拿出来用了。


有些人,怕是要坐不住了。


沈王,可还掌着城南大营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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